紅樓夢演義162：劉姥姥人去留身影，林黛玉戲謔母蝗蟲

上一回講到林黛玉因在酒宴上作酒令引用《牡丹亭》《西廂記》的內(nèi)容，薛寶釵便知道她在背后“偷看”了禁書。

這些書在外面不被允許子弟閱讀，林黛玉無父無母可憐，也沒人告訴她這些。

賈寶玉淘氣，她便也跟著看了。

薛寶釵知道林黛玉對她有意見，卻知道若不加勸導(dǎo)，終究有朝一日會對她名聲有損。是以將黛玉帶到蘅蕪苑后，便直陳“禁書”利害，勸誡她注意分寸。

林黛玉本對薛寶釵為人處事不信任，加之薛家圖謀金玉良姻讓她不認(rèn)同，始終對寶釵有隔閡。

昨兒妙玉借“五年梅花雪水”提示，引導(dǎo)她重新認(rèn)識薛寶釵的好處，避免因小微而俗氣。

當(dāng)時林黛玉便有所觸動，今日聽聞寶釵的勸諫，說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，心下對寶釵好生感激。

至此，林黛玉心中終于認(rèn)可了薛寶釵，兩人算是冰釋前嫌了。

二人才說完話，便見素云找來說大奶奶李紈請她二人去開會，商量賈惜春奉命畫大觀園請假的事。

二人便隨素云過去，果見眾人都到齊了，正商量詩社要如何給惜春“假”。

惜春本就不善作詩，她年紀(jì)又小，性格更不合群。平日最好的朋友竟是那饅頭庵的智能兒。

可自從那秦鐘死后，智能兒也消失無蹤，再不來賈府。惜春便多數(shù)獨來獨往。

她嫂子尤氏倒因職任不得不常來探望?？上Т号c她能有什么話？是以姑嫂也只是面子情。惜春更絕不回那寧國府，不到年節(jié)也見不到她父親的面。

賈府四個女兒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。

元春善琴，丫頭就叫抱琴。

迎春善棋，丫頭就叫司棋。

探春善書，丫頭就叫侍書。

惜春善畫，丫頭就叫入畫。

惜春從小被賈母抱來榮府交給王夫人撫養(yǎng)，到底不是這邊的女兒，又從小聽了那些她的出生害了娘，被父親不要的話。榮府這邊雖說對她不二樣，到底沒有親爹熱娘照顧，便養(yǎng)的惜春從來與人不親。閑暇時畫畫便是打發(fā)時間。

可惜春到底才幾歲，不過會一些寫意、工筆，這畫園子的大場面終究沒有頭緒。

于是眾姐妹群策群力為她出主意。尤其薛寶釵再次展現(xiàn)出她的博學(xué)，安排賈寶玉從旁協(xié)助，負(fù)責(zé)與外頭的清客相公們請教，最終詩社給了惜春半年假期，才算罷了。

而這事的源頭全因劉姥姥所起，探春提起這事，引起眾人的一致“討伐”。

探春笑道：“也別要怪老太太，都是劉姥姥一句話。”林黛玉忙笑道：“可是呢，都是他一句話。他是那一門子的姥姥，直叫他是個‘母蝗蟲’就是了?！闭f著大家都笑起來。寶釵笑道：“世上的話，到了鳳丫頭嘴里也就盡了。幸而鳳丫頭不認(rèn)得字，不大通，不過一概是市俗取笑。更有顰兒這促狹嘴，他用‘春秋’的法子，將市俗的粗話，撮其要，刪其繁，再加潤色比方出來，一句是一句。這‘母蝗蟲’三字，把昨兒那些形景都現(xiàn)出來了。虧他想的倒也快。”眾人聽了，都笑道：“你這一注解，也就不在他兩個以下。”

你道這些豪門公子小姐們?yōu)楹稳绱瞬欢谩皯z老惜貧”？

還有那妙玉是個出家人，竟也厭棄劉姥姥。賈寶玉更以“貧婆子”稱呼，還要在劉姥姥走后派人打水給妙玉洗地？

像林黛玉借“母蝗蟲”形容劉姥姥貪婪如蝗蟲過境一般大吃大嚼，反倒是克制了。

其實劉姥姥來賈府打抽豐，不被眾人待見是肯定的。

想她家非窮而只是貧。家中有房子有地，只因女婿不事生產(chǎn)就上賈家來要錢。別說他們與賈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，就是親兄弟也由不得這種好逸惡勞、不勞而獲的事。

頭年劉姥姥來過一次，鳳姐已經(jīng)給了她錢。如今再來，看似拿著那些個田里的瓜果為“報恩”?？稍趺丛绮粊硗聿粊?，又在秋末冬初來？

就是去年那錢花沒了，今年冬天還是無錢辦冬事，才借著拿東西孝敬為由上門，想來賈府不至于讓她空手而歸。

所以，平兒當(dāng)時聽那劉姥姥算“螃蟹賬”提到二十兩銀子，說什么田里的瓜果都沒賣的話，就明白她的來意。鳳姐如何不懂？

她在賈母跟前故意提到劉姥姥被聽見，賈母也是知其中故事。才出面留下劉姥姥，替王夫人和鳳姐解決她們王家的這個難題。

否則今年不了，肯定明年還會再來。

這點道理，賈府這些少爺小姐們盡管還沒當(dāng)過家，卻也都明白。就算自己不領(lǐng)會，屋里人懂得如何不告訴？

是以，劉姥姥這上門求“嗟來之食”，自然就不免被看低了。

林黛玉用“母蝗蟲”形容劉姥姥昨兒的表現(xiàn)，可是極為貼切。

而且“母蝗蟲”背后，還有另一重深意，是林黛玉早看到的。

你想那“蝗蟲”為禍，為時人最怕的水災(zāi)、旱災(zāi)和蝗災(zāi)之一。母蝗蟲繁殖子孫，看似小小一個蟲子，卻能一口口吃掉所有。

今兒劉姥姥上門吃一口，明兒她的子孫再吃一口，再有其他王姥姥、李姥姥都這么攜家?guī)Э诘膩碣Z府“分瓜”，賈家就算是金山銀山也要被他們瓜分盡了。

文中暗表這劉姥姥乃是王家人上門賈家，結(jié)合王夫人、王熙鳳和薛姨媽母女圖謀金玉良姻，王家豈不就像那母蝗蟲一般要“吞噬”了賈府？

這也是妙玉拿“（分瓜bān）瓟斝”給薛寶釵喝茶的影射。

你說老丈人如何對女婿家這般無情？還記得那封肅是如何對女婿甄士隱的么？

言歸正傳，林黛玉一說劉姥姥是母蝗蟲，連一向?qū)捄竦难氣O都帶頭叫好，更對母蝗蟲進一步作解釋。

皆因這寶釵實在是受劉姥姥“傷害”最大的。

一來她家也是王家親戚，如今上門賈府與劉姥姥本質(zhì)“無異”。沒有劉姥姥他們還能仗著親戚自處。劉姥姥一來，他們的處境最尷尬。

二來劉姥姥吃干抹凈后，拍拍屁股走人了。他們卻不得不繼續(xù)在賈府煎熬。

是以，薛寶釵、林黛玉和妙玉三個寄人籬下的，都不能忍受劉姥姥，要與之劃清界限，就在于“她是哪一門子的姥姥”。

林黛玉是賈府的外孫女。

薛寶釵是王夫人的外甥女。

妙玉是賈府下帖子請的客卿。

劉姥姥算什么？

賈家人盡管不好站隊立場，卻也在私心對劉姥姥“嗟來之食”不置可否。

這些人從小受得便是德行教育，自然對那人品看得更高，對劉姥姥的難處認(rèn)識不足，倒也無可厚非。

自來人無志不立，非是賈府刻薄，而是劉姥姥女婿不爭氣，著實連累她受苦了。

正是：劉姥姥人去留身影，林黛玉戲謔母蝗蟲。欲知后事如何，且看下回分解。

以上故事或有虛構(gòu)，根據(jù)《紅樓夢》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、改編和推論。

文|君箋雅侃紅樓

插圖|清代畫家孫溫《繪全本紅樓夢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