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年了,連個人影都沒見著,恐怕是不打算……” 李有才,手里挾著個煙頭屁股,倚身靠在堂屋門框上,吸上了最后一口,緩緩的吐出煙圈說了半截話。
田鳳英,坐在一把掉了漆的木椅子上,低著頭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兩只來回搓著的手,始終一言不發。
“如果沒有其他事,我上班去了,總請假也不是辦法!”此時說話的是他們的大女兒,名叫李紅娟,今年25歲,是一名當地鎮上的小學語文老師,她穿了一身灰色休閑套裝,身材高挑,瓜子臉蛋,雖不是明艷動人也還算的上眉目清秀,說著她拿起自己的黑色小包,甩著高馬尾辮朝屋外走去。
女兒走后,李有才開了口道“你也說句話表個態,今后的日子還要過不要過。” 直到這時田鳳英才抬起她那千斤重的頭來,擠出一句話“你們想咋過咋過和我沒有半點關系。”
這般冷漠已經決定了她的態度,三年以前小女兒李紅姍還在家的時候,一家子其樂融融,有說有笑的。自從女兒走后,從此再無音訊,家也就自此沒有了家的樣子了。
“我收拾東西,明天就出發。”她面無表情有氣無力的說道。
李有才激動起來“你抽什么風!”
丟下一句話后,田鳳英起身走進了臥室,在關上門的那一刻,外面的聲音也隨之淹沒消失,她糾著的心,再也崩不住了,淚如雨下,刷的一顆接著一顆,完全不由她控制。她以為她的眼淚早就干涸,已經在沒有可以傷心的了。她錯了,直到現在,只要一談到關于小女兒的話題,她的心,她的情緒,就沒辦法平穩,哪怕是極力的壓制,終究也是無濟于事……
天還半黑著,田風英坐上了最早一趟班車,來到了省城,作為一個農村婦女,她大半輩子的時光都在和土地打交道,哪曾想有生之年到了知天命這把歲數還能來到城里走一遭,她苦笑一聲,拎著一包行李,站在天橋上,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,川流不止,她微微怔了一下,她不能允許自己呆在這里更長的時間。她拿上行李快速下了橋,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,此時已經快要天黑了,她要盡快找到一個落角的地方,其它事情明天在說。
李有才一大早起來發現田鳳英不在家,氣就不打一處來,憤怒之余給她女兒李紅娟打了一通電話,意思就是你媽要造反了,離家出走了,日子過不下去了之類的話語,李紅娟也是無可奈何,只說,得了空會回來的,便掛了電話,李有才還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的。
來到城里也有幾天了,她思索著也不能無所事事,沒有個目標。這樣下去身上帶的二千塊錢很快就會用完的。可自己一輩子只做過農活,洗衣做飯,打掃衛生,其它的也不會呀,好在是她天生勤勞,肯吃苦。
“田鳳英,這里客人要三瓶啤酒。”
“嗯 來了!”
老板是個東北人性子急,脾氣暴躁,但人還不錯,對人也還算的上熱情。
不熱情也沒法,偏偏他就做了個需要熱情的生意。這是一家燒烤店,生意還不錯,加上田鳳英店員一共有三個,需要經常營業到半夜才能下班。對于田風英來說,這里的苦與累 ,比家里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。雖然工資也就三千一個月,她很珍惜當下的這種日子,不用誰給他氣受,哪怕是有不講理的顧客給了她氣受,她看在了那三千元人民幣上,也就沒有了氣,就算有,也便消的快。
日子就這樣太平的一天天過著,這天李紅娟給她打來了電話,對她來說是個意外。
“媽最近怎么樣,還好嗎?”
“ 嗯”
“你在哪,爸和我都很想你。”
“我很好!”她說著表情有一絲動容
“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呀?”
“過段時間吧!我暫時還回不去。”
就這幾句話,是她這么久出來后,才聽到的,然而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。
這是一個周六的晚上,差不多10點的樣子,來了四個客人,二男二女,年紀都不大,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,他們點了好多烤串 ,烤魚,蔬菜……喝酒吃串也有一個多小時了。
“老板再來一箱啤酒。”
一個年輕女孩對著前臺喊了一聲
“好,來了。”
田鳳英搬來了一箱酒,放下后,準備起身忙其他客人。她無意間暼了一眼這桌的幾個年輕人,她只看到個側臉,發現這張面孔很是熟悉,不加思索她來到了女孩正前方。她睜大了此時疲憊不堪的雙眼,定了定神,錯不了,上天垂愛,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女兒。
“姍姍”她啞著嗓子叫出了聲,女孩抬頭望向了她。在看到媽媽的那一刻,她先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,像是被電著了一般,接著她們相擁而泣。
? 夜半時分
“姍姍,我的孩子,你是怎么狠心離開我的,走了一點消息都沒有。”
“媽媽,我不是你親生的是嗎?”
母女倆人三年未見,女兒的第一句話,讓她心寒至極。
“誰說的這混賬話!”
“我無意中聽到爸爸和姐姐的對話,后來我也找爸爸問過,她說不讓我問你,那樣會傷了你的心,所以我……”說著說著,姍姍已經哭成了淚人。
“傻孩子,你這一走,那才是傷了媽媽的心,以后有媽在,你再也不用管其它不相干的事了。”
李紅姍從包里掏出一疊紙來,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某某與某某確定無血緣關系,她已經二十了,她不想帶著身世之謎不明不白的過完自己的一生。
田鳳英見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,也不好在瞞著女兒了,這才道出了實情。
“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,你姐姐是你爸爸從外面抱養回來的,說是看著挺可憐的,那個時候我們也正好想要個孩子于是就接受了你姐姐。”
她停頓了下喝了口水繼續道:“你姐在五歲的時候,我有了你,我當時就想一定是上天出于憐憫之心賜予了我們自己的孩子,所以對你和你姐,我要一視同仁,不辜負老天眷顧。”
聽到田鳳英說道這里,李紅姍再也說不出話來了,撕掉了手里的親子鑒定報告,緊緊的擁抱著媽媽。
她現在回想起,他們當初是如何阻止她出來找女兒的,當時她天真的以為他真的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,他們也告訴她一直未曾停止打探姍姍的消息,想來無論如何也都是枉然。現在她恍然一切都明白了,姍姍出走就是他李有才和她李紅娟的杰作。她給他們做牛做馬二十年,可是那又怎么樣,到頭來依然換不來真心相待。